第一章 十年前与十年后
十年前
血色。
日落时分,天空中是一片血色,仿佛被鲜血染红,太阳不知在何处,只留下一丝余光,月亮早早地挂在了天上,也是淡淡的红色。天空中有几条细长的乌云,将月亮遮去一小部分,没有风。这过分的寂静,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透过天空中飞鸟的眼睛,可以看见城市的光景,一幢幢高楼仿佛被狂风刮去枝叶的竹子,细瘦的身躯多少显得有些寒碜地矗立着,玻璃幕墙上映出晚霞的颜色。不久,天色渐渐地暗了,晚霞悄然褪去,只在最西面留下一丝残余的血色,依旧是静寂。这看去繁华的地方,却没有任何声息。
建筑物里透出了点点灯光,天地间却仍旧毫无声息,一只乌鸦落在最高的建筑物顶端,左右看看,扑啦啦地扇起了翅膀,一头扎进另一幢高楼敞开着的窗户里,他熟门熟路地穿过走廊,向着另一面的窗子飞去。
然而,似乎有一丝不祥的气息侵入了他的羽翼,乌鸦的翅膀微微感到一丝凉意,这高层建筑里的走廊——这条他常常穿过的近道,似乎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有什么不明的力量使得那黑色的羽翼偏离了原来的航向,他停在了一扇漂亮的木质大门前,侧耳倾听。
门里有声音,显然有人在里面,乌鸦本能地明白里面的人还不少,只是声音却只是由一两个人发出的,他并不是第一次发现这样的情况,他知道人们正在里面举行一个名为“开会”的仪式,这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然而,身为腐食动物的黑色鸟类,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有一股死亡的味道。
两分钟后,一声枪声爆炸般地响起,惊雷般的声音阵阵萦绕,紧接着,仿佛是得到了枪声的信号一般,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刀剑交加声,在一瞬间炸响。乌鸦立即振翅,随着扑啦啦的声音,他慌慌张张、摇摇晃晃地逃出了这幢大楼。在飞出窗户的一瞬间,四面八方传来了阵阵哀嚎,他看见每一幢建筑物中都有人涌出,原本空旷的地面人影绰绰。一切仿佛换了一个世界,一抬头,月亮却只是一如既往安静地看着大地,仿佛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可这是一场屠杀。
“哗啦!”
鲜血洒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哗啦!”
生命的消失,只需要一瞬间。
“哗啦!”
人们的脸上,是具现化的恐惧。只有在命悬一线的时刻,金钱、权利、名声才显得不那么重要,此刻,对于人类而言,剩下的只有逃亡。盘旋在空中的乌鸦却已经明白:他和附近的同类们将会有一个月都吃不完的美餐。因为命运不会改变它的既定航线,再强的求生欲,也抵不过死亡。
是的,在活着的人苦苦挣扎的同时,一滩滩放射形溅开的血液还冒着热气,倒在地上的尸体在不断的踩踏中无力地翻滚,滚出体外的器官被踩烂,爆出一股股深色液体,肠子缓缓流出,仿佛蠕动的蛔虫,有些暴露在空气中的心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跳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浓得要凝成实体,而且,还在越变越浓。刀剑的闪闪寒光,子弹的道道光芒,都被映出了血色。
血色,厚重得如此现实,却又妖艳得如同梦境。
谁知道呢?
对于死去的人来说,早已没有了现实与梦境的分别。
……
晚霞完全散去了,月亮已经升到中天,乌云飘远,夜空中只剩一个冰冷的银盘。夜恢复了宁静,血色依旧,只是不再溅起,不再流动,鲜红色,一点点凝成暗红。一群乌鸦“啊啊”地叫着飞过月亮的银盘,不知是在庆祝,还是在祭奠,他们中的一个,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一夜,牵出了一根长长的线,扯出了许许多多的过去和未来。
只是有些人,注定成为牺牲品,再也回不来了。会记住他们的,只有时间。
冰凉的月光抚触着大地,照出深红的血迹和惨白的皮肤。
十年后
“梆梆梆!”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马路上的车开过留下“嗖嗖”的声音,钢筋水泥筑起了一座座摩天大楼,天空略有些灰蒙蒙的,这里是繁华的上海市中心,这里是水泥森林。
在许许多多高楼中的一幢里,有那么一间小小的,不起眼的房间。而我们的主角田真,正一脸的闲适地陷在沙发里,懒洋洋的神色与街上的热闹极不相称,听到声音,他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喊道:“谁啊?!”
敲门声停顿下来,然后只听“砰”的一声,门被一脚踢开,一个圆滚滚像个皮球似的身影冲进来:“我说天真啊,现在才下午四点,你就这么睡眼惺忪的了?”
“小贱贱?”田真睁开还迷迷茫茫的眼睛,然后被那个圆滚滚还戴着一副闪着白光的方框眼镜的家伙一下子拎了起来:“贱你爷爷的,老子叫吴·子·建!”
“那你也不要叫我天真了。”田真无力地伸手扒拉扒拉吴子建的肥猪手,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却是睡眼惺忪的毫无焦距。
“天真多好听,小贱贱太难听了啦。”吴子建一松手,田真又软绵绵地跌回了沙发里。
“得了得了,”田真随意地抓了抓自己乱得跟鸟巢一般的深褐色头发,说,“小贱贱,你快点说你是来干什么的,我可不相信你会好心到没事来陪我。”
“不是小贱贱,是吴子建!”吴子建再次不厌其烦地纠正了他一下,顺便还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方框眼镜,然后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一个月以后的今天,是你二十岁生日。”可惜他的一本正经怎么看都像是滑稽戏。
“哦,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呢。”田真随意地回答,“干嘛,想让我请吃饭?别开玩笑了!我还在上大学呢。就你那个食量,把国库搬空了也养不活你。”
“就你那一星期去不了一天的能叫上大学?猪都没你那么懒!”吴子建反讽道,“而且你的钱也有一大部分是我给的吧?”
“我不跟你这比猪还肥的人计较……”田真再次闭上了眼睛,拖着调子道:“如果是那种事的话,恕难从命。我还有事……”
“喂等等!”吴子建一看田真要赶人,急忙道,“你忘了,你长到二十岁时会怎么样?”
“会被苍狼会抹杀……”田真先是背书般地回答,然后蹭地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等等!我还不想死呢!我还没有完成父亲的遗愿呢!”
“我亏得你这么没出息,居然还记得你爹,我看这遗愿你是一辈子也别想完成了!”吴子建的眼镜上闪过一道白光,敲了田真一个暴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向苍狼会争取了多少?来,看着我正直的双眼!”他边说边凑到田真面前,可是他的眼睛被严重反光的眼镜遮住了,而他的神情,就好像一个父亲在看着他的不肖子——但怎么都像是喜剧里演的那种。
“不知道,而且我也没看出来你正直。”田真斜眼瞥着他,显然没有为他的神情打动,“怎么?你让他们取消了抹杀我的计划?”
“怎么可能。”吴子建回答得天经地义。他重新把眼镜放下来说,“不过我让他们答应了,只要你在这一个月内向苍狼会证明你不是个没用的杂种,就把你留下来。”
田真一听,再次躺倒在沙发上:“切,这种要求,明显强人所难嘛。”
“天·真!”吴子建再次把田真拎了起来,“你父亲的遗愿不就是让你夺回田家在苍狼会的地位吗?那这也是必要的一步吧!”
“那么怎么证明?”田真有点好笑地反问他,“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可以说不认可!难道要我威胁他们?我的死期就会提前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吴子建伸出中指推了推方框眼镜,“本大爷……”
“别用那种方式对我竖中指,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田真斜了他一眼。
“咳!”吴子建尴尬地咳了一声,换成用两根手指推了推眼镜,“本大爷可是早就想到那种事的,所以我让他们提个比较容易判定的要求。”
“是什么?”田真不抱多大期望地问。
“杀掉月下谷少谷主,月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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