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的战斗无疑是十分值得一看的，吴逸身形如猫般灵巧优雅，再加上小巧的飞刀和飞刀上缠着的极细的钢线，使他的攻击仿佛是舞蹈与魔术的完美结合，无所不在，忽左忽右，身在前而影在后，衣袂飘扬如风，攻势迅即如雷，然而，即使在高速的运动中，他的气质却宁静如湖水，正仿佛那飓风的风眼，安静祥和，却在周围掀起了灾难性的攻击。

    张雨轩傲然而行，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应付吴逸那魔法般的攻击，无论是突然转向的飞刀，还是在这种情况下理应无法看清的钢线，总是在接近他的那一刻，被他果决地击落，仿佛上帝面对向他投石头的人一般，应付得如此轻松自然。

    田真却在想，吴逸，到底是凭借了什么，才能依旧站在这里？

    是不是，要把下辈子的命也拿来透支？

    吴逸对于自己的受挫早有预料，左手操纵飞刀，右手拔出那把武士刀，冰冷的刀光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圆弧，紧接着，“刷！”剑气飞扬，刀光起舞！

    “钦！”两把形状极其相似的武器交击，甚至擦出了火花，田真清晰地看到，吴逸的手抖了一下。

    “妈的，不要命的家伙。”张雨恭在旁边骂道。

    让田真揪心的一幕是，吴逸的嘴角有鲜血渗出来。那个家伙，果然在逞能。

    “哗啦！”他被张雨轩强劲的一刀逼得倒滑出去，直退出十几米，在地上划出了两条痕迹，田真大声喊道：“张雨轩，你停手！”

    田真旁边的张雨恭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即使你这么说也没用的。”

    张雨轩却确实没有趁这时候追击，吴逸勉力站稳了身子，仍旧举起刀。

    然而，张雨轩转过了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冷冷地说道：“你是我的替身，死了会很麻烦。”

    “你不杀他我也会杀了他的。”这时君凌却说道。

    “你杀不了。”张雨轩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

    “我靠！这是在鄙视我么？！”君凌大叫起来，但是张雨轩已经不见了。

    “切。”君凌不屑地望着他的背影，但是他的神情突然变了，因为吴逸说道：“抱歉，你们的另一个同伴，有危险了。”

    “操！”田真喊了一声，君凌道：“我留在这儿！”

    田真扭头就跑，他当然知道吴逸说的是什么意思，此刻他很懊恼：早就该想到的，既然知道他们的住处，就没有理由不去对付留在那里的冯嫣啊！

    这地方弯弯绕绕的又很狭窄，田真几次差点儿把自己撞死在墙上，回头一看，张雨恭竟然没有跟上来，田真也没来得及去找，他全力向前奔跑，竟然只花了来时一半的时间就奔出了迷宫，然后又以惊人的速度冲回住宿地。

    那栋房子还是那样儿，从外表上看是完全没有变化，田真冲进去，大喊了一声：“冯嫣！”

    冯嫣完好无损地出现了：“天真！”

    “你没事啊。”田真松了口气。

    冯嫣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田真这样匆忙是为什么，然后才说：“有件事儿。”

    冯嫣把田真领进房间，田真一眼看见沙发上插着一支飞镖，尾巴上还绑着一封信。

    “真是老土的通信方法。”田真说着，走过去把那飞镖拔出来，将那封信展开：

    “如果你们不希望这次事件变得众人皆知，而且还想干架，到最近的公园里来决斗。”

    “擦，这不欺负人么。”田真很帅气地一下子把信纸撕成两半，“公园里我还哪敢飞啊……呸呸呸，我可不是想变成那外星人样儿，只是那样比较强么。”

    “为了安全，你跟我一起过去吧。”田真说。

    冯嫣只是略懂一点日语，两个人弄了半天才找到最近的公园在哪里。不知为何，这里似乎长久没有人打理，树木长得非常繁茂，地上则是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走上去刷拉刷拉地响，田真倒是有些庆幸，在这种地方的话，至少不会被很多人围观吧。

    沿着林间小道走了一段，出现了一块比较宽的空地（这个“宽”只是相对于刚才的林间小道而言的）。田真一眼就看到，十二神风正站在那里。

    “来了么？”十二神风微笑着问道。

    你能不能有别的表情啊？田真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特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说这话的吧？”

    “真是老土的台词。”十二神风说，“是你们自己选择了来这里的，既然来了，就说明是你选择了要决斗了。”

    “你退得远一点。”田真对冯嫣说。

    “抱歉了。”十二神风给田真鞠了个躬，“我本不想打架的。”

    田真心里估计着他的实力，眼前的人，总是一副笑面，他不像十二神时那样令人生厌，也不像十二神邪那样有一股强大的威压，不知是真的不强，还是太难看穿。

    但是，至少现在，田真是不再需要看穿了。因为他一剑扎过去，成功地把十二神风捅个对穿，十二神风的唇边淌下一丝鲜血。

    “靠，原来这么弱啊！”田真大雷，然后惊道，“你……你不会是故意送死……”

    十二神风微微撇了下嘴角：“没错……时她已经不在了，我就来替她赎罪……咳，咳！”

    田真觉得他还有话说，于是保持沉默。

    “她死前……说了些什么？”

    “她说，我们会后悔自己没有死在那场战斗中。”

    十二神风的嘴角勾起一个更大的弧度：“不会的，你马上就要死了。”

    “什么意思？”田真连忙问，但是他的脖子一歪，挂了。

    “那么，这到底什么情况？”田真摇了摇头，渐渐地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从他心里浮了上来。

    这是什么……为什么……有一种……非常讨厌的感觉……

    此刻田真突然觉得应该立即离开这里，他没有犹豫，回过身拉着冯嫣就跑，但是就在他面前，一颗足有三人合抱的树，没有任何原因地，直直地倒了下来。

    田真完全没料到会有这回事，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事后他想想，那棵树仿佛是故意瞄准了他砸的一般。

    冯嫣目瞪口呆地看着田真被突然倒下的巨树砸中脑袋，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然后被那棵树压在了下面，鲜血从他身下扩散开来，然后渗进泥土里。

    冯嫣扑上去，叫了田真几声，发现没反应，又想试着把这大树推开，可是这棵树重得很，他哪里能推得动？

    冯嫣咬着下唇，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着强烈的不甘。这一次老天爷真是给他们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没有被敌人打倒，反而被这种乌龙事件放倒了！

    我们不必细说冯嫣是怎样在努力无果之后，不得不冒着被人怀疑的危险跑到街上去找人帮忙的，总之当田真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北海道的天空，积起了层层阴云，有细碎的雪沫开始落下，并且越来越大，空气中有一股寒冷的味道，马路上汽车急驰而过的声音，虽然并不太大，却仍旧让人闹心。

    田真躺在病床上，脑袋上包着纱布，冯嫣坐在病床旁边，茫然地望着窗外，田真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多久能恢复，万幸的是十二神风的尸体没有被发现。

    关键问题是，君凌那边怎么样了？

    纯白。

    地上的纯白，空中飞舞的纯白。

    站在雪地里的男人，用悲伤而柔和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只是站着，明明就在眼前，却那么遥不可及，纷纷的雪片落下，在他的头上和肩上铺了一层。褐色的发，栗色的眼睛，在这大雪里仿佛有一种特殊的光彩。

    他是田真的父亲。

    这是父亲离去前一天那场大雪，这个场景，在父亲离去后一段时间田真曾经天天梦到，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梦里的场景还是那么熟悉，他甚至可以说出父亲的身影会在哪一刻开始模糊，又会在哪一刻消失；这么多年过去了，重复这个梦的时候，仍旧是那么悲伤，却不再似当年歇斯底里哭喊着追赶——他变得理智了，即使在梦里，他也知道，即使追，也不会有用。

    或许，成长，就是在面对伤痛的时候，不再有哭泣的权利。

    与他预想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梦，并没有在父亲的身形彻底消失时结束。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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