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哭红着一双眼看着李今松。

    李今松解释道：“落玥夫人就是阿文。”

    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盯着李今松苦笑，他看不到身为鬼魂的小芸。

    李今松：“你想借助金府鬼怪害人一事，假装自己惊吓身亡，从而跟张家主人的女儿在一起么？”

    阿文慢慢坐起身，如今的解释已经无用了，“小公子是想跟老爷揭发此事，还是想用此事威胁我？”

    李今松：“都不是，我想助你离开金府。”

    阿文一僵，“为何？你我素不相识……”

    身旁满眼悲伤却又像很开心的小芸，可是阿文开不到她，“有人想你好好活着，幸福的活着。”

    阿文皱眉：“谁？”

    李今松：“你既然忘了，就没必要知道。那张家面馆的女儿是你的心上人么？”

    李今松问完这话，小芸默默的回到了极木里。

    阿文略羞涩的道：“恩，她叫阿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他一盘托出，叹气道：“只是因为金老爷的舅爷是威远候身边的一个管事，他就想在南岭镇只手遮天，强抢民女，妄想将阿瑶接进府里当妾。我想不到其它的法子，只得将自己扮作女子代替阿瑶嫁入金府。你说的没错，我原本想借花蕊夫人的死，假死出府，从此跟阿瑶二人逍遥自在……”

    李今松：“这个我能帮你。”

    阿文惊讶道：“你……如何帮我？”

    李今松拿出那枚护身符问道：“你还记得这个吗？”

    阿文接过来看，随即摇头。

    李今松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这是我师叔炼的药，没有名字，服用半个时辰之内魂魄出窍，留在人间的肉身就会进入假死的状态，只要你在六个时辰之内回到肉身，就会无事，到时候阿瑶会在城外等你。

    阿文起身从床上下来，眼睛微红，穿着女式里衣踉跄着弯腰跪拜，“谢谢小公子，大恩不言谢，阿文来世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

    李今松扶住他，“我也有一个想要公子帮忙的地方。”

    阿文红着眼眶道：“您说？”

    ***

    李今松回到金府的住处，发现段尢倚在窗边，窗台上还倒着几个酒瓶子。

    段尢眯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有些醉人，“回来了？”

    李今松站在窗外看他，“你还没睡？”

    段尢晃了晃手里的酒壶，撑着脑袋，“睡不着。”

    李今松接过段尢手里的酒，灌了一大口，段尢清醒了一下迅速抢过来，“你可还没到喝它的年纪！”

    李今松捂着嘴龇牙，“以前师傅经常喝这个，还叹酒是个好东西。”

    段尢看着李今松喝酒的样子摇头轻笑，也灌了一口，“酒的确是个好东西。”

    李今松揉了揉额头，“你一开始就知道阿施转世了，也忘记了小芸，对不对？”

    段尢笑：“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算命卜卦的。”他又饮了一口酒，咂咂嘴。

    李今松垂着脑袋有点发懵，“可我就觉得你知道特别多的东西，偏又藏着，怕被人发现。我只要跟在你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就像，就像是父亲，不……不对，是哥哥，也不像哥哥，反正……反正就是……我……也是有家的人。”

    段尢好笑：“一口酒就醉了，今晚废话这么多，还逻辑不清。”

    李今松已经趴在了段尢的腿上，脸色红红的，夜风吹来，清秀干净的脸上透着逐渐张开的棱角。

    段尢没忍住掐了掐李今松的脸，也是肉肉的一团，嘀咕道：“像个孩子嘛，平时总是装什么大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梦里，李今松又回忆起那一幕。

    阿施说：“我在等一个人。”

    五岁的小今松问：“等谁？”

    阿施：“一个小姑娘，它叫小芸，她……”

    几张符纸透风而来，迅速将阿施打回原形，收进鬼器。

    小今松回头喊道：“师父！”

    段平娇：“鬼就应该回轮转司，转世投胎。”

    小今松哭：“师父为什么总是这样，阿……阿施他不是一个恶鬼。”

    梦外。

    “什么？”段尢将耳朵凑近李今松的嘴唇，“你刚刚说什么？”

    李今松的唇蠕动了两下，又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日，小葵跪在金府大厅痛哭：“落……落玥夫人走了。”

    李今松叹道：“鬼已经捉住，不料还是没留住落玥夫人。”

    小葵继续哭：“不怪你……呜呜，夫人自从来了府里，身子一直不好，每天都咳血，用药吊着……呜呜……”

    金老爷叹气：“哎，罢了，府里的恶鬼捉住了就好，也许老天注定落玥没这个福气享受老爷的宠爱，厚葬了吧。”

    小葵哭到打嗝，磕头道：“谢谢老爷。”

    ***

    李今松在客栈里画一些符咒，黑猫站在桌子上踩纸玩，爪子上沾的都是朱砂，段尢就坐在一旁喝酒，偶尔指点他两下。小芸和阿文则在炕上下棋，两人一见面就如同认识了很久的伙伴，皆笑魇如花，不亦乐乎。

    那天李今松说：“你成为鬼魂形态的那六个时辰好好陪一个人。”

    阿文：“一言为定。”

    阿文见到小芸的第一眼说道：“我见过你吗？总觉得你很眼熟，像是相识很久了。”

    小芸笑得开心，“我也觉得你很眼熟，或许我们前世是认识的吧。”

    那日从金府回来之后，李今松问小芸：“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小芸：“你不是希望我能轮回转世么？”

    李今松：“恩。”一个鬼魂独留于世，太孤寂了。

    小芸笑：“能再见到阿施已经很好了，作人不能太贪心，作鬼也是。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独自在尚云寺待上几百年，然后彻底沦为一只孤魂野鬼。”

    离开南岭镇的那天，段尢看向城门口，“接下来的路你想往哪儿走？”

    李今松前几天刚学会骑马，操作还不太稳，整个人在马上晃晃悠悠，“我想去皇都看看。”

    段尢：“那就去吧。”

    李今松惊讶的回头：“皇都是师父从不让我提起的地方。”

    段尢御马走近，稳住李今松的马匹，眨着眼笑道：“我可不是你师父，你若想去，我便陪你一起。”